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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艘載滿思念的船

邱宇哲
2023年04月04日15:54 | 來源:人民網(wǎng)-遼寧頻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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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知珍一生喜歡大海。

3月24日一大早,張知珍的外甥女韓樂樂按照她的遺愿在鞍山市殯儀館領(lǐng)取了骨灰,登上前往大連的專車。

車進入大連港港區(qū),遠(yuǎn)遠(yuǎn)地,韓樂樂就看到了那艘船——圍欄上插滿了鮮花,幾十個白色的罐子擺在船的尾部。

這是全國第一艘海葬專用船,船長陳琦今年65歲,開船40余年,從事海葬26年。

船長陳琦駕駛海葬船。人民網(wǎng) 邱宇哲攝

在陳琦身邊,是連夜從吉林省四平市趕來的李原。李原帶了一瓶白酒、一罐薯片和幾道家人做的家常菜?!鞍拙剖歉赣H愛喝的,薯片是妹妹愛吃的。幾年前,他們都選擇了大海??吹酱蠛?,我就覺得我們又見面了?!崩钤f。

三聲汽笛,船緩緩起航。

韓樂樂望著舷窗外的大海,抱緊了姨母張知珍的骨灰。坐在她身后的,是陳冰和陳雨姐妹倆。她們各自嫁到了不同的沿海城市,母親生前決定海葬?!皨屨f以后想她了就各自到海邊看看,方便。”陳冰說。

海葬船尾部的降解罐。人民網(wǎng) 邱宇哲攝

海葬儀式的司儀李冬蘭是船長陳琦的妻子,她引導(dǎo)家屬們起立、默哀?!盁o論是生是死,我們還是親人、我們還是朋友、我們還是您的兒女、我們還是一家人。請記住,這是我們的約定?!?船緩緩航行,越來越多的海鷗聚集過來,叫聲幾乎掩蓋了發(fā)動機的轟鳴,船艙里有人低聲抽泣。

鮮花、逝者的姓名板被排列在船頭,家屬們依次領(lǐng)取降解罐。在船尾,韓樂樂戴著手套,小心翼翼地將骨灰轉(zhuǎn)移到乳白色的降解罐中。

李原把白酒擺在了船尾的桌子上,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?!拔椰F(xiàn)在感覺他們就在我身邊?!崩钤瓕χ蠛5吐曋v話,說想爸爸、想妹妹。

船緩緩?fù)5搅祟A(yù)定海域,陳琦拿著擴音器,囑咐家屬:“當(dāng)船鳴長笛三聲,就請開始投放?!?/p>

陳雨抱著白色的降解罐,將額頭貼在上面不忍撒手,淚水從罐子底部滴答到甲板上。“有些情緒是共通的,看見他們哭我也會跟著流淚。”陳琦盡量把視線投向更遠(yuǎn)的海面,拉響了汽笛。

到達(dá)預(yù)定海域后,家屬準(zhǔn)備投放降解罐。人民網(wǎng) 邱宇哲攝

綿長的汽笛聲穿過溫柔的海風(fēng),韓樂樂在降解罐上別上一支白菊花,又寫下一行字“海水溫暖、心愿達(dá)成”。隨后她提著繩子,緩緩把降解罐沿著船邊放下,接觸水面,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。

李原把白酒倒進海里,薯片引來了海鷗。

“我會想你的,你也要記著想我們啊。”陳冰和陳雨姐妹倆把罐子緩緩降到海里。

在這艘船上,“想你”這個詞出現(xiàn)的次數(shù)最多。

“向大海、向親人三鞠躬?!贝瑔⒊谭岛?,千紙鶴和花瓣在海面上漸漸散開。

“我覺得他們既然來到我的船上,對我而言就不是陌生人了。我在做一件挺有意義的事情?!标愮@樣解釋。

二十多年之前,陳琦的船拉的還是游客?!暗谝淮魏T岢龃菐团笥岩粋€忙,后來游客都不愿意坐我的船了。”陳琦說。

從那之后,陳琦成了專職海葬船長,但當(dāng)時的港口距離公園太近,經(jīng)常接到投訴,指責(zé)海葬船“晦氣”,陳琦不得不給船另尋一處泊位。在遼寧省民政廳、大連海事局和大連港的幫助下,大連港6號碼頭,成了這艘思念之船的“避風(fēng)港”。

陳琦掌舵海葬船航行在海面上。人民網(wǎng) 邱宇哲攝

讓陳琦印象最深的,是曾經(jīng)一個女孩,獨自一人送50多歲病故的父親?!八艺f,直到罐子沉進海里,她也沒有確定,父親臨終前說想要海葬,是想給她省錢,還是真的那么喜歡大海。”陳琦說。

“從去年開始,遼寧省海葬補貼提高到最高2000元。十年間,單單是遼寧省就因海葬節(jié)約土地約5.3萬平方米?!标愮f。

姨母張知珍的心愿達(dá)成,韓樂樂下船時跟陳琦握了握手??粗覍賯兊谋秤埃愮f自己將來也一定是要海葬的?!白隽诉@么多年海葬,我最后也要坐這艘船走。想給他們帶帶話,告訴他們的親屬還在想著他們。”陳琦笑著摘下船長帽子,掛在駕駛艙門口。

碼頭上,陳琦種了很多花。

四季輪回,此刻花開正好。

(文中除陳琦及李冬蘭外均為化名)

(責(zé)編:邱宇哲、湯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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